余华:众多法国文学中,受大仲马影响最深,司汤达对写作帮助最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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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听余华的法国文学告白
      作为备受关注的当代作家,余华的书总是能引起人们的热议,他也是被海外翻译最多的作家之一——英、法、德等国家的出版机构都争相出版他的作品。而对于余华本人来说,有哪些书让他读了又读?在文学创作的历程中,又曾经从哪些文学巨匠的书中获得过灵感与启示呢?在北京法国文化中心日前举办的傅雷文学小站讲座中,余华与读者一道,以“文学告白”为主题,畅谈法国文学对他的影响,讲述他作为读者同时又是写作者的阅读体验,也分享了他心目中法国文学的必读佳作。
      之前,余华的《世事如烟》《活着》《许三观卖血记》《兄弟》等多部作品都被翻译成了法语,拥有为数众多的法国书迷。活动当天,距离讲座开始还有不少时间,法国文化中心的多功能厅就已经挤满了中国和法国的读者,以至于当余华出现的时候,连楼梯上都没有空地儿了。
      “想听到余华的讲座,你首先要‘活着’,不过这个活动是免费的,你不用去‘卖血’。”作为主持人的北京大学法语系主任董强这样开场,一下子让现场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,接下来余华的一段开场白,更是让人领略了他“不靠谱儿”的幽默。“几天前主办方发来16个问题让我准备,我只记住了一个——法国的美食你最喜欢什么?为此我苦苦想了很久,因为对法国的食物我实在没什么印象。但刚刚到了现场又重新看了一遍问题,发现我唯一记住的问题还是错的,人家问的是法国的文学你最喜欢什么……”


      “没头没尾”的《一生》
      回忆起与法国的缘分,余华说他读的第一本外国文学就是法国的,而如今欧洲最关注他作品的国家也是法国。“文革”期间,正在念中学的他开始接触外国文学,但那时很多书籍被销毁,大家能够读到的书通常也都不是完整的。“我看的那本就没有开头和结尾,也不知道书名和作者,只有中间的几个章节。”余华笑说,读一本书不知道开头似乎影响还不是太大,但要是不知道故事如何结束那可真是太痛苦了。待到“文革”结束后,大批外国文学作品被重新出版时,他才有机会与那本“没头没尾”的小说再次相逢——“我当时买了很多法国作家的书,其中有一部不是很厚的小说,是莫泊桑的《一生》。读到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候,我突然想起来这就是当年看的那本!”
上世纪70年代末和整个80年代是余华真正开始大量阅读法国文学的时期。而在众多法国作家中,大仲马是对他影响最深的一位。当年他一口气读完了《三个火枪手》,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;而《基督山伯爵》也是直到今天还令他记忆深刻的小说。“我儿子11岁的时候,迷上了《哈利•波特》。我告诉他除了《哈利•波特》之外,不妨试着读一些其他的作品,之后向他推荐的第一部就是《三个火枪手》。他读完之后,满脸惊讶地对我说:‘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《哈利•波特》更好看的小说!’或许评论家会对大仲马颇有微词,嫌他的书太‘好看’,不够晦涩玄妙,但对我来说,他的书能带来阅读其他作品时得不到的感受,有很神奇的吸引力。”

 


      好作家必须给自己找麻烦
      巴尔扎克的《高老头》《欧也妮•葛朗台》让余华一读再读,在他看来,巴尔扎克无疑是一座文学上的高峰;而读到拉伯雷的《巨人传》时,他刚刚开始写作,书中那种自由、完全不受拘束的风格让他受益匪浅。“拉伯雷写着写着,就停止了叙述,忽然列出很多法国的谚语,记得有一句是‘想不被狗咬着,就永远要跑在狗的屁股后面’。我觉得这么写太棒了,既有趣又充满了智慧。”
      在如饥似渴的阅读中,余华“遇到”了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家蒙田。翻译家梁宗岱的译本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触动,他说:“有好几年,蒙田的作品一直是我的枕边书,时不时就会拿过来重读。他将对生活的感悟与对世界的认知熔铸笔端,不会用那种看似艰深的理论来吓唬你,也不是用华丽的辞藻去哄骗你。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在听一位非常博学的人亲切地跟你聊天,他说的话都很朴素,但你完全被打动了。”而蒙田在书中将多首诗歌嵌入文章,也让余华感到十分贴切—— “他引用过一句古罗马诗人马提亚尔的‘回忆过去的生活,无异于再活一次’,我到现在都记得,这句话太有哲理了。”
      在余华看来,对他写作帮助最大的法国作家是《红与黑》的作者司汤达。当读到书中主人公于连向市长夫人示爱的段落时,司汤达的写法令他感到震惊。他说,一般的作家肯定是让人物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悄悄地表白,但司汤达笔走偏锋,把这段“重头戏”安排在市长家花园的桌子上,在于连与市长、市长夫人的交谈中展现出不寻常的举动与人物紧张的神态。“司汤达把一次示爱写得像一场战争一样惊心动魄,这太了不起了。从那时开始,我明白了要想成为一个好作家,写作时千万不能遇到难写的地方就绕开,必须给自己找麻烦。如果你能将麻烦都解决好,那写出来的肯定是精彩的篇章。”


      先锋是传统自我更新的一部分
      当被董强打趣说,余华分享的阅读经验都太“古典”,还没有出现一个现当代作家时,他给出了一个自己格外偏好的名字——普鲁斯特。“上世纪80年代时,在《世界文学》上读到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中的《斯万的爱情》,让我感慨作为读者,你永远不能用一种固定的标准去衡量文学作品。有人评价说刚刚拿下诺贝尔文学奖的莫里亚诺是‘当代的普鲁斯特’ ,我觉得在他们的作品中,那种对人生的疑惑与迷茫的确有相似之处,但普鲁斯特对幻觉绝妙的阐释却是别人没有的。比如《斯万的爱情》中有一处细节:当斯万躺下来,把脸放在了枕头上,光滑的绸缎让他唤醒了对童年的回忆,普鲁斯特的比喻是‘睡在枕头上,仿佛是睡在自己童年的脸庞上’。”
      活动中有一个环节,是请余华为法国读者推荐三部中国的文学著作,他想了一下,回答说是《山海经》《古文观止》和《鲁迅小说全集》。“如果你没有想好自己要读什么,那就去读经典,肯定没有错。”余华谈到,虽然自己的作品被人们称作是“先锋文学”,但先锋与传统经典并不是对立的关系。“上世纪80年代,我们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,有很多人批评说我们违背了传统,去学普鲁斯特、学卡夫卡,他们不是传统,巴尔扎克、托尔斯泰才是,我心想这两个好像也都不是中国人吧。在我看来,首先要搞清传统到底是什么,它不是专属于某一个国家的,也不是固定的、已经僵死的。其实传统是完全开放的,而且处在‘准备完成,却一直没有完成’的状态。不同的时期,都会出现先锋的艺术、文学,但所有的‘先锋’也不过都是传统的自我更新而已。因为它永远不会完成,所以需要不断完善,变得越来越强大。”


      来源:中国艺术报  张婷

2020年8月6日 10: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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